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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王?

回想到被安地爾帶走後聽到的聲音,全身的血液便彷彿凝結──會讓安地爾稱呼王的,只有耶呂。

伸直雙手,我支撐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地向上方瞄去,只見一隻巨大的黑色烏鴉停駐在枝椏之上,嘴巴開開闔闔,用著全然不似烏鴉的低沉聲線說道:「一個月的時限已到,汝為何在此?」

「他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逃跑了。」安地爾直直看著耶呂,「不過現在已經找回來了,您若要現在進行移魂也是可以。」

移魂?

「現在就進行。」耶呂刺耳的聲音再度從烏鴉的嘴裡傳出來,「吾要將那群膽敢封印我的螻蟻屠殺殆盡。」

「是。」安地爾低下頭,不鹹不淡地看了我一眼後,便接著拿出一個裝著藍色液體的玻璃瓶,俯身畫起陣法。

移魂……移魂就是交換靈魂……難道耶呂想要借我的身體復活?

不可以……我不可以讓事情變成這樣……

他一定會藉我的手傷害我的家人、一定會用妖師的力量去傷害我的朋友……

眼角瞥見倒在我身旁的獸王族,他還維持著半獸化的樣子,似乎在發出慘叫的那一刻就沒了氣息。他的胸口破開了一個大洞,像是炸彈從裏頭炸開一樣,滿到溢出的血與碎肉全部攪在一起,活像一鍋血紅色的湯,完全看不出原本器官該有的輪廓。

一陣暈眩感突然襲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的樣貌瞬間與那個屍體重疊──如果耶呂真的成功復活了,那躺在我身邊的屍體,將可能是我所重視的任何人。

他們將因我而死,而我的手──

我看著我的掌心。

──將浸染著他們的鮮血。

我到底該怎麼辦……

環繞著我的振翅聲喚回了我的思緒,我這才驚覺耶呂不知何時已經在離我極近的上方徘徊數圈,翅膀扇下的風冷得令我顫抖。

眼前一道黑影掠過,有半個人高的烏鴉頓時出現我的面前。我不敢與他對視,只對上一眼就立刻將視線移開,但我還是看清楚了,那對不同於學長的、血紅色的眼睛裡,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就和當時在鬼王塚看到的一樣。我想不透為什麼會有生物的眼睛可以如此,除了殘暴之外,別無他物。

……那個囚禁我的傢伙也是用這種眼神看我,就好像我是個不具生命的物品一樣。

無形的壓力突然襲來,幾乎使我無法呼吸,安靜的樹林裡也突然湧現了許多小動物逃竄時擦過樹叢的聲音。

「安地爾。」耶呂的眼神依舊,卻讓我緊張得渾身無法動彈,「這副軀體,跟那三個獸王族交媾過了?」

我頓時愣住。

「是的。」靜默了一會,安地爾才回答道。

「在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和那三名獸王族……」安地爾的聲音帶著遲疑,「不過這並不影響那副身體的任何機能,只要您不介意,還是可以使用的。」

「這般骯髒的軀體……」耶呂瞇起雙眼,就像是連看著我都會受到汙染一樣轉身向安地爾飛去,「汝這是在逗弄吾?」

安地爾直視著停在半空中的耶呂,「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吾要妖師首領的身體,汝去給吾弄來。」

壓力漸漸散去,刺耳的振翅聲也漸漸變小,我這才發覺原來我剛剛一直閉著氣,頭腦因為缺氧而輕微暈眩。

安地爾看著耶呂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臉上卻掛著得瑟的笑容,「就說比申的計畫很糟了。」語畢便轉身走向我。

一大片陰影落在我身上的同時,一雙鞋子也停駐在我的前方,我抬頭看到安地爾彎身對我說:「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胸口彷彿有甚麼事物在沸騰,卻又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全都堵在喉嚨裡,讓我的聲音變得哽咽,「我應該慶幸,耶呂看不上這副令人作嘔的身體嗎?」

安地爾驚訝的表情變得模糊,我感覺到眼角有甚麼東西流下。

安地爾蹲了下來,捧著我的臉,輕輕地在我額頭點上一個吻,「我會履行我許下的承諾,你現在先別想這些了。」

身體陡然一輕,我頓時被溫暖所包裹,也不知是安地爾的體溫太高還是我的體溫過低,貼著他的地方竟有著被燒灼的錯覺。可就算這樣,我也還是無法控制地感到安心。

我為心裡那奇怪的情緒感到懊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安地爾抱著我開啟移送陣,一轉眼就回到了原本那個小房間裡的浴室。

他將我放下,小心地撕開貼在我身上的殘破布料,一些黏在傷口上的布料被拿起時還會傳來些微的刺痛。

「等下會有點痛,你先忍一忍。」

他拿著蓮蓬頭將我身上紅黑色的血汙洗去,不論安地爾的動作有多溫柔,傷口一旦被水流或是清潔液碰觸到也還是會引起強烈的刺痛。

汙濁的水盡數流進了排水孔,可再怎麼洗也洗不去我曾被強暴的事實……

好想把被碰過的地方都割掉……

洗好後,安地爾將我帶到床上坐著,自己則拿著傷藥幫我治療傷口。

我看向認真替我上藥的安地爾,突然不知道該拿甚麼心情面對他。

他對我撒了謊,卻也對我說了實話;他陷我於險境,卻也為我提供了庇護所;他傷害我,卻是……為了保護我。

「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心理的疑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啊,如果他根本不圖甚麼的話,他打從一開始就不用搞夜襲了吧,還不斷地警告我要小心甚麼的……更不用說中間還不斷出手幫我了。

將最後一個傷處包紮好,安地爾雙手壓到我兩側的床上,以幾乎要與我貼上的距離看著我,藍金色的眼裡有我看不明白的情緒,「你覺得是為了甚麼?」

他似乎想聽到正確答案,可我不知道該回答甚麼,猶豫了許久,我決定順從心中的直覺,微微傾身,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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