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霧如炎

是夜，飯後的褚冥漾一家人各自帶著不同的心情回房。

褚冥玥走到了自己房門前，驀地轉頭對尾隨其後的褚冥漾說道：「有話進來說吧。」語畢便推門而入。

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褚冥玥就直接發出了邀請，褚冥漾愣了一下才跟著進門。褚冥漾反手將門關上，褚冥玥已經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發問。

「姐，不是說不要在爸媽面前提守世界的事嗎？」褚冥漾質問道。

還偏偏是他最不想提起的那件事。

「是啊，不過看你跟你學長相處的樣子，我覺得還是得跟爸媽知會一聲。」褚冥玥慵懶地後仰，雙手撐在身後。

「我跟學長怎麼了嗎？」褚冥漾不解地問。

不是跟以前一樣嗎？只不過是後腦杓被招呼的次數變少罷了。

聞言，褚冥玥立刻露出了死魚眼，心想面前的弟弟是在裝傻還是真傻。思考了片刻，不由得沉痛地閉眼，嘆了口氣。

回顧褚冥漾以往的行為，確實蠢得無可救藥。

褚冥漾看著自己老姊一下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一下又嘆氣的樣子，覺得自己的智商好像被冒犯了。但礙於惡鬼巡司的威壓，他不敢有任何怨言。

褚冥玥扶額，沒理會褚冥漾千變萬化的神色，專心思忖著該從何說起較好。要不以弟弟的智商，肯定拖到畢業了，兩人也不會有進展。

這樣想來，冰炎也是個不坦率的人。

褚冥玥放下手，上身前傾，眼神直直地盯著褚冥漾。

既然小老弟沒有自覺，那就只好旁敲側擊了，

「我問你。」褚冥玥仔細地觀察著褚冥漾臉上的變化，「假如冰炎明天跟他女友手牽手去看煙火，你怎麼想？」

褚冥漾的表情像是看到鬼，驚詫到有點結巴：「什、什麼！學長什麼時候有女友了！」

「我是說『假如』！」褚冥玥忍下衝上前去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咬牙切齒道。

「呼──原來是假設。」褚冥漾吁了口氣。才剛感到放心，就見褚冥玥瞪著自己，連忙思考起方才的問題。

假如學長有女友，還和女友去看煙火……褚冥漾閉上眼想像有名妙齡女子走在冰炎身側，兩人手牽著手，有說有笑地欣賞煙火，面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全然沒有自己能插足的餘地。

思及此，褚冥漾頓時感到胸口越發難受了起來，趕緊用力甩頭，好打斷思緒。

褚冥玥見他想像完了，挑眉問：「感覺如何？」

不敢細想那股難受的感覺究竟為何而來，褚冥漾將目光瞥向角落的垃圾桶，心虛地說：「不知道。」

看到褚冥漾這個反應，褚冥玥就知道她不必逼得太緊了，「既然如此，就回房間去想明白吧。」

「嗯。」褚冥漾領了命，轉身就想跑。可在他手剛搭上門把時，褚冥玥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你很清楚那個感覺是什麼，只是你不敢承認而已。今晚想清楚了，就好好跟他說吧。」

褚冥漾沉默了一會，才低著頭說道：「這叫我怎麼開口啊……」

褚冥玥知道他的顧慮，開解道：「即便他再怎麼不愛惜自己，也不可能隨便為人犧牲性命。」

「……」

褚冥漾沒有回應，直接走出了房門。

※    ※   ※

褚冥漾魂不守舍地走回自己的房間，等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一手搭在門把上，已在門外不知站了多久。推門而入，褚冥漾沒開燈，而是仰頭靠在房門上，望著上方漆黑的天花板，腦海裡不住地思考褚冥玥方才說的話。

是，他其實很清楚內心那股難受的感覺是什麼。每當他看到冰炎被愛慕者簇擁的時候，感受便更加強烈。之所以不敢面對，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應該、也沒資格有這樣的情緒。

畢竟，他們也只是學長和學弟的關係而已。

「即便他再怎麼不愛惜自己，也不可能隨便為人犧牲性命嗎……」褚冥漾喃喃自語，視線緩緩移到了書桌上的白色小盒子。

走到書桌前拿起盒子，褚冥漾小心翼翼地打開，就著月光，裡頭一只光華流轉的戒指就這樣顯現在了他眼前。望著自己傾注咒力所編成的飾品，以及內側鐫刻的真名。他想起了幾天前看到的譯文，冰炎娟秀的文字描述了冰牙族會在新年慶典時贈送以雙結草編織的戒指，用以表達希望與對方共度下一個新年的心意。當下他便決定以此做為新年禮物贈送給冰炎，為此，還特地找賽塔幫忙取得只長在冰牙族領地內的雙結草。

只不過到了今天下午，褚冥漾才知道原來是誤會一場。

褚冥漾將盒子重新放回桌上，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這個誤會，興許是個機會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