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霧如炎

也許是哪根筋不對勁，我竟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委屈，總感覺他下一句就會說：『那我呢？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而且原諒是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覺得學長做錯過什麼啊......我只是、只是......

「我也不知道......」我的聲音在顫抖。

「你怎麼就學不會教訓，難道你忘了你的身分嗎？」安地爾捧起我的臉，動作宛如情侶間的低語，吐出的字句卻毫無溫情可言，「就不怕哪天公會又決定對你動手，而他會再度將你雙手奉上？」

「安地爾！」學長怒吼道：「少挑撥離間，這次要不是你從中作梗，他也不會受這麼多委屈！」

「是，這一切確實是因我而起。」安地爾重新將視線移到學長身上，眼底是無盡的嘲諷，「可你敢保證，沒有我介入，公會就永遠不會對他下手？」

我屏氣凝神地等待著學長的回答，卻沒等到任何回應。

為什麼不說話？

「哼。」安地爾道出了我內心的想法，「看來你是默認了。」

有一件事，一直縈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的一件事，雖然已經從旁得到了印證，但我還是想向學長確認。

「學長，我真的是妖師嗎？」

身後靜默了許久，才傳來了妥協似的嘆息，學長彷彿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這才開口道：「是。」

「......」

在得到回答的一瞬間，無數個疑惑湧上了我的心頭，令我一時間忘了言語。

為什麼身為妖師就要經歷這一切？

被鬼族惦記、被所有人厭惡，還莫名其妙被捲入陰謀裡，我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妖師這麼個萬惡的存在。

「我並不認為妖師如世人所想的那般邪惡。」學長開口打斷我的思緒，「至少我所認識的你不是，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代導人一職，也是我自願接下的。」

我雙手緊握，努力壓下心中逐漸激動的情緒。

「我願意扶持你、栽培你，直到你能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學長接下來的話，讓我震驚到忘了言語，「他人的想法，我無法左右。但我用性命保證，不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護你周全。」

我轉頭看向他，不敢相信這形同誓言般的話語，真的出自他的口。

「你想的沒錯。」學長露出了足以傾倒眾生的微笑，紅寶石般的雙眼裡，是令我安心的笑意，「褚，你終於肯看我了。」

「抱歉啊，容我打斷一下。」安地爾把我的臉重新轉向他，他臉上掛著笑，但我很肯定他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你們小倆口公然談情說愛，是把我當空氣嗎？」

誰跟誰談情說愛啊......這傢伙看事情的角度真的非常奇葩。

「看來你去意已決啊，怎麼辦，我還是不想放手。」他摩娑著我的臉頰，神情滿是不捨，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臉上的笑意更甚，卻也扭曲了起來，「這樣好了，我放你回去，但你學長的屍體要留下。」

背後被猛力一推，我狠狠地向前栽倒在地，膝蓋和手肘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痛，但我全然顧不得這些，背後的打鬥聲一聲高過一聲，不時還有爆炸的氣浪襲來，我心驚膽顫地回頭，卻只看到滿室的煙塵與一連串明明滅滅的火光。

我太弱小了，弱小到連他們的移動軌跡都跟不上，更不用說知曉目前的戰況了。以從前的經驗來看，學長隻身對付變臉人應該是頗吃力的。再加上安地爾剛剛完全是一副要打到你死我活才肯罷休的架勢，這樣下去怕是不妙。

我後退了幾步，僅靠著牆，避免受戰鬥波及。冷汗自我的額角流下，我緊張得坐立難安，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是說支援十分鐘後就到了嘛！怎麼到現在連隻小貓都沒有啊！

「咻──！」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自我耳邊擦過直直撞上我身後的牆，卻沒有傳來碰撞聲，而是亮起了微光。

正想轉頭，一個身影便突然落在我身前，往我手裡塞了什麼東西後，便將我向前一拉，遠離了牆面。

「褚，等下門開啟後，你就先進去，我晚點跟上。」學長左手按在陣法上，陣法隨即轉動了起來，光芒也越加刺眼。

我的視線漸漸落在了學長的手上，黑袍的長袖少了一截，斷面是不規則的焦黑痕跡，露出來的手臂傷痕交錯，有些還汩汩流著鮮血。

我抓緊手中的事物，心裡焦急萬分。

這是第幾次了？學長為了保護我而受傷。

「現在只要專心想著如何從這邊全身而退就好，其他什麼都別想。」學長一面發動陣法，一面留意著後方的動靜，「嘖，真煩人。」

學長右手一揮長槍，數根不知從何處射來的銀針瞬時被掃落，叮叮噹噹掉了一地。

「雕蟲小技，你以為能拖住我多久？」安地爾信步走來，見了墻上的陣法後露出了領人膽寒的笑，「這個陣法我認得，在成功和另一端接軌前，一旦中斷，施術者就會受到強大的反噬。」

學長抽出了數張爆符向安地爾丟去，盡數被他躲開。

「你說，我是攻擊你的寶貝學長好呢？還是直接破壞這面牆？」藍金色的眼眸看向我，安地爾晃了晃手裡的銀針，「不論選哪個都會讓他五臟俱裂而亡就是了。」

我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霎時間變得寒冷，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擋在他與學長之間，舉起了手中再熟悉不過的掌心雷，將槍口對準他。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安地爾每個微小的動作都在我的眼中無限放大。他看向我的眼神不悲不喜，絲毫不訝異我手中突然多出了幻武兵器，正對著槍口也不躲不閃，而是敞開雙手，宛如虔誠的信徒，坦然地準備奉獻生命。

在舉起槍前，我想過他可能會憤怒、可能會癲狂地笑，唯獨沒想到是這個。

為什麼......他這麼做究竟是何意？

「褚！快躲開！」

作者的話：

安：我老婆拿槍對著我QQ

第26章11/8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