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出獸吼的那人粗喘了幾口氣,令人膽寒的視線漸漸移到我身上,轉眼間便向我撲了過來。我側身想躲,但還是被他撲到了牆上,背部被堅硬的牆面磕得震震發痛。

    視線一片凌亂,我只感覺到尖銳的爪子一下一下劃在我身上,幾乎把我撕裂,我不斷推攘的雙手轉眼間滿是鮮血。溫熱、濕濡且柔軟的東西帶著腥臭的氣息猛然覆上我的身體,劃過灼痛的傷口,帶走上頭的鮮血,也送來尖銳的刺痛。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沒被扯去的布料被口水浸濕,軟黏地貼在皮膚上。我脫力地喘著氣,放棄掙扎,任兩手攤放在地上,在痛楚中感受著意識即將遠去的飄忽感。

    很累......真的很累......

    如果那個傢伙要我死在這裡,那就這樣吧。

    我已經不想掙扎、不想期待著自由的一天,也不想再繼續奢望能找回朋友和家人......

    身體突然被粗暴地翻了面,鼻子和額角磕在地板上,直達腦部的疼痛讓我皺起了眉,意識瞬間回攏,連帶著身上的痛楚及那三個囚犯的動作也清晰了起來──原本在我身上四處舔的舌頭突然都集中到了臀部。

    一隻手抓上我的腰,將我的臀部提起,尖銳的指甲深深陷進被撕扯出來的傷口裡。脖子被咬住的同時,我感覺到一個灼熱而龐大的東西抵在股間,對著某個地方來回磨蹭幾下,接著一舉衝入──

   世界在頃刻間傾塌,我被迫不斷地搖晃,鮮紅的液體靜靜地自數不盡的傷口裡流出,雙腿間也流下了兩道刺目的腥紅。世界搖晃著,我的雙手無力地伏在地上,隨著世界不斷顫動。我閉上眼,讓世界歸於黑暗,可世界依舊搖晃著,彷彿沒有盡頭......

───

   喉嚨間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地推擠著腦袋裡昏沉的倦意,我困難地睜開乾澀的眼睛,映入眼簾的天花板扭曲得讓腦裡又泛起一陣暈眩。我用力閉上眼,直到腦中的脹痛退去才再度睜開,映入眼簾的天花板終於不再扭曲。

   這裡是......哪裡?

   「醒了嗎?」

   左邊突然出現一道紫色的人影,視野裡一片模糊,我努力了好久才讓視線聚焦在他臉上。

   利亞爾......

   我感受到空氣磨擦嘴唇所傳來的冰涼感,耳朵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我驚訝了一陣才想起我的聲音早就沒有了,以及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事......

   世界彷彿又開始搖晃。

   「喂!」利亞爾抓著我的肩膀將我拉坐起來,他彎下身與我平視,「你如果想逃出去就別睡了!」

   我向他投去疑惑的視線,他將幾樣東西塞到我手裡──豆子狀態的米納斯、老頭公,以及,安地爾給我的那張紅通通的符咒。

   『希望你沒有用到它的時候。』

   安地爾所說的"未來必然發生的事"我似乎知道是甚麼了......

   「聽清楚了。」利亞爾推了我一下,「等你感覺到風就跳進去。」

   我抬頭看向他,只見他平舉著右手,一道和他等身高的長方形結界就這麼矗立在他面前。結界裡是扭曲的空間,許多顏色被攪成一團,根本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我將老頭公戴上手腕,將那張符咒緊緊捏在手裡。

   利亞爾嘴裡喃喃念著什麼,扭曲的空間漸漸變得安定下來,幾秒後,一幢古老破舊的木製房屋清晰地顯現在結界裡──伴隨著一道溫暖的微風。

   利亞爾轉頭對我說:「快──」

   我看到一道閃光迅速地飛進了結界裡。

   「碰!」

   我瞬間被爆炸的威力給轟到了牆上,後背頓時痛得好像骨頭全部都碎了一樣,我伏在地上環顧四周,尋找利亞爾的身影,卻是看到了那個帶給我惡夢的人。

   喉嚨頓時像是被無形的手給扼住了,呼吸變得極為困難。

   「利亞爾,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在一片爆炸掀起的煙塵中,他以一身乾淨的衣服及梳理整齊的頭髮站在利亞爾面前,頭也不低地看著靠在角落裡的利亞爾,視線如他的聲音那般冰冷而不帶一絲溫度。

   沿著他的視線看去,利亞爾的右手殘缺不堪,下臂幾乎少了一半的血肉,露出了森森白骨。他正虛弱地咳著,點點腥紅自他嘴裡落到了滿布塵土與焦痕的紫袍上。

   利亞爾曾經說過......他不會幫我的......

   那一刻我甚麼也沒想,就這麼將手裡那張符咒往地上狠狠一甩。

   果不其然,一個活生生的鬼王高手立刻出現在了腥紅的巨大陣法中,嘴角還噙著諷刺的弧度,「你果然還是用上了。」

   「鬼族高手?」那個人轉身面對安地爾,淡淡地說:「呵,妖師果然有和鬼族勾結。」

   才不是......

   安地爾冷笑一聲,「鬼族和妖師的淵源可不是你這等螻蟻可以置喙的。」

   「噹」的一聲,那個人不知道甚麼時候抽出了雙劍,將安地爾射向他的黑針打落。

   「身為鬼族也敢妄自尊大。」褐色的眼睛危險的瞇起,他舉起一把刀指向安地爾,「今天就讓你見識刑訊所的實力──起陣!」

   一個巨大的法陣突然以安地爾為中心,斜斜地在半空中綻開,將我和安地爾困住,隨之迸發的強烈光芒刺得我睜不開眼。一股拉力將我拉到一旁,腰間一緊,我撞上了一個堅實的物體,接著耳邊傳來安地爾令人發毛的聲音。

   「這麼久沒見,想不想我啊?」

   ......一點都不想。

   我感覺到身體忽上忽下地飄著,爆炸的巨大聲響不時竄進耳裡,暖熱的空氣也不時地包圍過來,無數的碎石擊打在我身上。肢體接觸讓我心底湧起一股逃離的衝動,但每當我施力推攘安地爾時,他就更加用力地扣緊我的腰,甚至到了有點痛的程度。我的呼吸更加困難了,渾身止不住地發抖,灑在眼皮上的強烈光芒就像那時由那個小窗口透進來的陽光......

   全世界都在搖晃......

   渾身上下被利爪劃下一道又一道傷口的痛楚隱隱浮現,我張嘴無聲地呻吟。

   「你怎麼了?」感覺到身體穩穩落地的瞬間,下巴突然被一隻手往上扳。

   刺目的光芒不知何時消失了,我睜開眼,看到安地爾一臉驚詫的表情。

   「你的聲音該不會......」

   我奮力推開安地爾,抱著身體蹲下身,竭力抑止嘔吐的衝動。

   「沒錯,我把他毒啞了。」那個人的聲音自房間的一隅傳來,「解藥只有我有,研發的人已經全死光了。」

   我轉頭看向他,在他之前有數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倒在地上,他的右手正抓著幾乎整隻變黑的左手,臉上到處都是灰,連眼鏡都不知道飛哪了,看上去十分狼狽,但眼底的那股冷血與剛硬仍舊如往。只見他低聲怪異又陰沉地笑了幾聲,「鬼族高手,你接下來的行動將決定鬼族能否得到這個妖師的言靈之力。」

   「哦?那你想要我做甚麼?」安地爾地聲音帶著玩味。

   「把那個妖師交給我,等我的目的達到了自然就會交給你。」

   安地爾冷笑,「你應該很清楚,只要我想,一個動作就可以送你去見主神,就像倒在你面前的這些幫手一樣。」

   「可要是沒有解藥,你抓走他也沒有用。」

   「有沒有用可不是你說了算。」安地爾甩出一張符咒,符紙被火焰燒盡的那一瞬,數不清的黑針出現在半空中,接著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全數射向他。

   他臉色難看地舉起右手,揮舞著刀勉強劈落了一部分的黑針,但絕大部分還是狠狠地扎到了他的身上。細小的傷口溢出了黑色的血,在他的衣服上點上了無數的黑色斑點。

   即便身負重傷他也依舊站得筆挺,但身上逐漸擴大的黑色毒素卻使他仿若站在一根即將斷裂的線上,只要一點點的外力便會倒下。

   近在咫尺的腳步聲搶走了我的注意力,我抬頭看向站到我面前的安地爾,他半點表情也沒有地對我伸出了手,「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我猶豫著要不要搭上他的手,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等一下!」

   是利亞爾......

   一直待在角落的他似乎並沒有被波及到多少,就是血淋淋的右手又蒙上了更多的灰。

   「拜託你......在走之前,把解藥留下。」利亞爾的眉頭皺得很深,想必是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安地爾挑眉,舉起手中握著的黑針,「我為什麼要把解藥給你?」

   我向利亞爾投去疑惑的眼神,他回望的神情帶著深沉的歉意。

   血液自他身上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地面綻開一朵朵的紅花,他渾身上下因為空間節界的爆炸而無一處完好,昔日精神奕奕的樣子恍如隔世。

   就因為幫了我......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利亞爾要救那個冷血至極甚至還想殺他的家夥,但我覺得我也該盡點微薄之力幫他。

   反正,我早就沒了回去的意義。

   是死是活,也無所謂了。

   我站起來,用口形對安地爾說:「解藥給他,我就跟你走。」

   安地爾一臉莫名地看了我一會,接著勾起一個微笑,「是我自作多情了,還是你真的在對我說『解藥給他,我就跟你走』?」

   我在利亞爾驚訝的目光下點頭。

   他看著我沉默了一陣,最後掏出了兩個玻璃瓶子丟給利亞爾,對他說:「綠色的是解藥,白色的是傷藥。」然後便不再看他,轉而面向我開啟了傳送陣,「我們走吧。」

   在利亞爾淡出我的視線前,我看到他左手將那兩個瓶子緊緊抓在胸前,皺著眉,神色複雜地對我說──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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