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霧如炎

        接下來幾天的生活過得很是索然無味，大多數時候我都和以往在醫院一樣，進行著沒有意義的腦部活動，有時候則會思索我到底待在這裡做甚麼。

        安地爾給我的書有些是跟陣法有關的，有些則是術法，其他讓我比較感興趣的就是漫畫了，只是在翻了幾頁後我就再也沒敢打開了。

        為什麼安地爾甚麼不挑，偏偏就拿甚麼同性戀題材的漫畫給我啊……還一本比一本露骨。

        其他的書我則是沒甚麼心思去看，在Atlantis學習這些是為了能盡早融入守世界，我不希望每次發生了事情都只能當個旁觀者。所以儘管看不懂書本上的通用語，我也是翻著字典，一點一點地讀懂書的內容。

        只是……從前的努力放到現在，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我吃力地拿過一本書，如同前幾日般將它一頁一頁地翻過，視線漫無目的地在圖片及文字上打轉。

        我知道安地爾不可能平白無故救我，也知道他──不，應該說他跟比申，正計畫著甚麼陰謀，而那個陰謀可能跟以往一樣威脅到我的生命。可是那又怎樣呢？就算不管我答應過他的事，離開他我又能去哪裡？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這些都是過於天真的猜想。

        先不說我根本不可能離開這裡，就算我真的離開了，在我找到地方安定下來之前就會被那個所謂的刑訊所綁回去吧。那個傢伙似乎對於妖師的首領抱有相當可怕的執著，恐怕在找到之前是斷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得到消息的機會。

        又或者，會再出現一個美麗的死神，將我送到那個人手裡……

        翻著書頁的手驟然停頓，我盯著書本上那個半獸化的獸王族，突然有股把這一頁整張揉掉的衝動。

在理智與衝動拉扯的時候，一旁的門被打開了。

安地爾將杯子放到床邊櫃上，做到床邊，笑著對我說：「你又再翻著書發呆了嗎？」

我默默把書闔上。

他就加了一句：「我這次放了比較厚的書，不知道你翻得開不開心。」

「……你很無聊欸。」難怪手上這本比學長拿來砸我的磚塊書還重。

「沒辦法，最近比申的白痴手下搞砸了一堆事要我善後，害我忙得沒時間陪你。」他把杯子端到我面前，臉上掛著欠扁的微笑，「剛好發現你喜歡翻著書發呆，就想說給你厚一點的，這樣你就能翻比較久了。」

「與其給這個還不如給我有趣點的書……」我接過杯子，小聲抱怨，完全不想追問他到底怎麼得出我這個習慣的。

不過說真的，我還希望他可以再更忙一點，這樣他才沒有時間對我動手動腳。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萬惡的漫畫，「那些不有趣嗎？」

有趣個鬼！

它們造成我幼小心靈的嚴重創傷！

我藉著舉杯的動作遮掩我可能很扭曲的表情，飲盡最後一滴藥後故作鎮靜地回答他：「一點都不有趣。」

「好吧，那我下次再給你帶點別的。」他無所謂地聳肩，「你的聲音恢復得怎麼樣了？喉嚨還會痛嗎？」

「聲音就像你聽到的這樣。喉嚨已經沒有刺痛的感覺了，不過有時候會發癢想咳嗽。」不得不說安地爾的醫術真的很高明，不用一個月我的喉嚨就已經恢復到能正常講話了，如果沒被他救走我下半輩子恐怕就只能當個啞巴了吧。

我瞥向窗台，外面的天空不知不覺間已經黑了。待在這個房間裡，時常讓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許我來到這裡的時間已經不只三周了，或許更久也說不定。

三周嗎……

「這樣看來你的聲音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調養身體。」安地爾伸出兩指到我的頸動脈下按住，這個動作類似中醫的把脈，只是位置比較不一樣，「他們給你下的藥還真毒，簡直就是想把你整成廢人。」

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寒冷，眼神也變得十分銳利，但掛在臉上的那張笑臉始終沒變，「不過沒關係的，再強烈的毒我都有本事在一個月內清除掉，只是你的身體會產生一些副作用罷了。」

「一個月之後……你要對我做甚麼嗎？」我問出反覆思考了許久的問題。

安地爾在我脖子上的手僵硬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見他這樣，我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照實回答：「我在某次醒來的時候聽到一個人跟你說一個月後等你消息。」

安地爾收回手，但笑不語。

「你要……利用我去對付學長他們嗎？」我這樣問很明顯是在找死，但我還是很想知道答案。

「怎麼？事到如今還在擔心他們嗎？」他冷笑一聲，「別忘了把你送到刑訊所的到底是誰。」

「那是因為他們不記得我，如果他們還記得就──」

「就不會把你送去任人踐踏？」他的嘴角噙著諷刺的笑意。

「……」

見我沒有說話，安地爾嘆了口氣，拿過我手中的杯子，「抱歉和你提到這件事。不過，一個月後的計畫你也不必知道。」

他起身走到門邊，「至於我們要對付的對象，我先前已經跟你說過了，是那群驅趕狼群、自以為正義的羊。」

看著安地爾消失在門後，我的心情自從來到這裡後，第一次這麼複雜。

每次只要一想到學長他們，心底就會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既不是憎恨也不是懷念，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只知道這讓我非常的難受。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可以乾脆忘了他們，這樣即便一個月的期限到了，我也可以坦然的接受即將發生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我待在這裡是為了甚麼……也不知道我現在活著又是為了甚麼……

如果珍惜自己的生命是為了不讓那些在乎自己的人傷心落淚，那我現在死了也不會有誰感到難過吧……